作者 | 黎明

在一家之内实现官商互补，“政权”挣钱养商，商业挣钱买官，如此良性循环则不断提升家庭地位，攫取更多的权、更多的钱。

中国官员为贪腐、牟利而构建“一家两制”格局，本是极普遍现象，从上到下、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贪官，对此高效、可靠的“组织架构”不谋而合。周永康、薄熙来、谷俊山等大老虎和无数的苍蝇，都是实践“一家两制”的专家。

2014年中央巡视组第二轮巡视反馈情况已全部向社会公布，涉及10个省区市和国家体育总局、中国科学院、一汽集团3个单位。情况反馈中，巡视组关于“一家两制”的表述受到公众关注，媒体突出报道：13个巡视点都存官商勾结，巡视组首提“一家两制”。

11月4日中央第五巡视组组长吉林向浙江省反馈了巡视情况，他指出“领导干部‘一家两制’、利益输送出现新的表现形式，手段隐蔽”。这里需指出的是，“一家两制”这种利益输送形式本是老套路。

首提一家两制的官员是个关注网评的网友，他借鉴了民间的反腐话语。真正首提“一家两制”的是民间人士，对这个现象的研究也在民间。该项研究臻于成熟的标志，即2009年4月初的南都专栏文章——《贪官有多种成功的“一家两制”》。我当然能肯定这不是官方理论，因为那作品是我的研究成果。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竹立家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早在上世纪90年代，社会上就有“一家两制”的说法。“按照民间的说法，一家两制指的是夫妻二人中，一人在行政机关或事业单位工作，另一人在民营公司从事管理工作。”此说有不确处，因为从来都没人将“一家两制”局限在“夫妻二人”的框子里。民间还不至于那么糊涂，他们是一贯地至少要连带贪官的全家，连“他妈的”、“他奶奶的”都算数。

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廉政研究中心副秘书长高波认为，“一家两制”主要指在一个家庭中有亲属关系的人一个在体制内担任公职，另一些人在体制外从事经营活动，形成一个利益链和利益输送的共同体。他这个阐述比较靠谱了，只需要补充说明两点：单个的家庭成员，也能形成“一家两制”；作为官员的代理人，和官员无亲属关系也可以。

第一类“一家两制”最简单，但它可以最大程度地实现官商一体化，这就是“一官两制”——官员除正式身份外，有着公司“老板”和“股东”的身份。其间主要存在两种具体形式：一是官员直接担任企业职务、掌控股权；二是官员兼任可分红机构、社团的职务。

第二类，由家人、亲戚或家庭代理人凭借官员权力与影响力经商，将一家分成“权与商”两部分，由自己独家构筑成“钱权共生体”。仍然是“官商勾结”不错，可这已经是一家子之间的勾结了，勾结的几乎牢不可破，故而，这是最普及、最流行的中国式“一家两制”。

它的主要好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权力资源得以充分利用，官员家庭收入来源多元化，避免对“单一贿赂收入”的依赖，减少政治风险的同时也便于直接指挥商业营运。对雄心勃勃、极少顾忌的官员来说，这种体制是唯一选项，因为它可以大规模吸纳社会人才，迅速壮大家族势力。

第三类，官员自己在国内掌实权、挣大钱、讲爱国，其配偶或子女申请到绿卡或具有外国国籍，官员成“裸官”，随时可以“弃船”而逃出国享福，其家庭特征为“一家两国”或“一家多国”。

第四类“一家两制”最懒惰，策划最不费心思，贪官官职越小“廉洁”程度就越高。由掌权官员扮演“廉洁公仆”，真正共产主义战士似的，而另有自家人承担受贿、接红包的任务，一家中有公有私、有明有暗，官员主角表面上对行贿受贿情况一无所知，对行贿人、求情人连沟通都没有，而实际上听家庭内部的下级汇报，该办的事一点也不少办。

多种“一家两制”为交叉关系，一家可同时采用各种。运用开来就可以在一家之内实现官商互补，“政权”挣钱养商，商业挣钱买官，如此良性循环则不断提升家庭地位，攫取更多的权、更多的钱。

不提政治体制改革，我对此充分理解。这一家两制的“贪官体制”，才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体制，而这可是万难改变的。官员群是主要社会资产和主要商机的真正主人，这是打江山坐江山的必然结果与“道义体现”，由谁去革这样的命？又凭什么否决人家作为江山主人的创造与成果呢？

好多商业竞争的机会与场合，看似由多家社会上的公司参与，实则这些参与的企业，也多是一家两制的“体制内单位”，实为官员间、多个官员家庭之间的竞争，一般是小官争不过大官，若掂量、较量一番后觉得不可以一家独霸商机与特权，那就“利益分流”，各家达成某种妥协。

我想到了薄熙来家这一个案。律师界对薄熙来特别厌恶，还不仅是因为他在重庆对某个律师采取非常手段，薄谷开来在律师业的牛逼状，也是惹火部分精英律师的原因。薄谷开来的人专找来大钱的涉外商案，别的事务所为接大活做好多前期准备工作，由主任或大牌律师亲自上阵，可薄家的事务所随便派出个小角色，各位大律师就得夹包走路，没人敢和人家争个长短。就这，薄熙来还说“我的夫人开来……担心有人造谣生事，早早就关掉了正办得红红火火的律师事务所”。想想看，知情的律师能不质疑薄熙来的人品吗？

“一家两制”及其利益输送的隐蔽性并不强，毕竟家族关系、社会关系以及人员职业、身份等情况基本上是公开的。要论隐蔽性，凭权力淫威什么都不做就大获其利，这才让人不好张嘴说话。而权力腐败到了高级阶段，那就真的不需要直接做些什么了，甚至连官员的家人都不必出面——招牌一亮，全民就被吓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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