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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曾秘密访华 就是否搞共同舰队与毛泽东激烈争论

2015年7月2日  阅读: 810

SMG档案 2015 赫鲁晓夫破冰之旅(四) 150421



精彩内容:

(本文摘自《阎明复回忆录》,阎明复著,人民出版社2015年6月版)

赫鲁晓夫秘密访华

7月29日上午,杨尚昆主任通知我,赫鲁晓夫将于7月31日来京同毛主席会谈,叫我们翻译组做好准备。我说,这次会谈肯定激烈,建议请国务院外事办公室的李越然参加翻译工作,杨尚昆主任表示同意。我当即请李越然到我们翻译组来,向他介绍了前几天毛主席同尤金的谈话情况,并陪同他一起去见了杨尚昆主任。杨尚昆主任向他讲了相关情况。

7月30日,在赫鲁晓夫抵达北京的前一天,杨尚昆主任与苏联驻华大使尤金和公使衔参赞安东诺夫一起来到位于北京西山脚下的玉泉山别墅区。

清末,这里曾是慈禧太后的夏宫。党中央搬到北平后,进行了改建,成为中央主要领导人的休养地,这里山清水秀,古树参天,远离闹市,人迹稀少。这次赫鲁晓夫秘密来华访问,中央选择了这里作为苏联客人们下榻的地方。

杨尚昆主任陪同苏联使节查看了为他们准备的住房以及周围的环境。赫鲁晓夫及其身边人员被安排在毛泽东住过的一号楼,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及两位将军安排在二号楼,波诺马廖夫、库兹涅佐夫安排在三号楼。尤金和安东诺夫对中方的安排表示满意。在整个查看过程中,尤金显得心情沉重,无精打采,可能他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而安东诺夫却兴高采烈,抢着说话,大有即将取代尤金的派头。回到中南海后,杨尚昆对我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赫鲁晓夫很可能把责任都推给尤金。

7月31日下午,赫鲁晓夫乘专机抵达北京南苑机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人到机场迎接。机场上没有举行欢迎仪式,没有红地毯,没有仪仗队,更没有欢迎群众。

专机在停机坪停稳后,毛泽东和其他领导人迎上去,同赫鲁晓夫握手致意,互相寒暄,走进会客室。在会客室休息片刻,毛主席简单地向赫鲁晓夫介绍了国内的情况,说“我们现在确实出现了大跃进,农村形势很好,粮食多了,不知道怎样办”。赫鲁晓夫说,“那好办,给我们就行了”。没多谈,宾主便乘车从南苑直驶入中南海,在怀仁堂前停下,毛泽东陪同赫鲁晓夫走到怀仁堂后厅。

中苏两党最高领导人的会谈就在这里举行。

第一次会谈

中方参加的只有邓小平,苏方参加的有波诺马廖夫(时任苏共中央国际部部长)、费德林(汉学家,曾任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这次会谈中担任苏方翻译和记录)。中方翻译有李越然和我,赵仲元记录。

会谈开始时,赫鲁晓夫转达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们的问候和祝愿。毛泽东表示感谢。他说,有两党领导人之间的合作,世界性问题较容易解决。赫鲁晓夫表示赞同。

毛泽东:不作更长时期的预测,可以说,我们的合作有一万年的保证。

赫鲁晓夫:在这种情况下,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可以再次会晤,商定下一个一万年的合作问题。

毛泽东:但是,在我们之间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在一些问题上的这种不同的意见,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会有。如果拿十个指头作比方,那么我们的合作是九个指头,而不同的意见是一个指头。

赫鲁晓夫:是的,也许是不同的理解。

毛泽东:这些问题容易解决,我们之间总是会合作的,因此可以签署一万年的协议。

毛泽东提议转入讨论想研究的问题。

赫鲁晓夫:我们收到了尤金关于同您谈话情况的通报,看了以后很不安。根据通报判断,有许多问题纠缠在一起,因此我想谈一谈,以便弄清楚所有问题。

毛泽东:好吧。

赫鲁晓夫:我不谈那些从通报中可以看出我们有一致观点的问题。这是国际形势问题、对近东和中东事态的评价、南斯拉夫问题。我们也拥护你们这样的声明,说我们没有任何问题会使我们产生不同的观点。我们为你们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高兴,我想,你们也为我们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高兴。

毛泽东:是的。

赫鲁晓夫:我想提及一个简直使我们感到震惊的问题。这就是建立海军舰队问题。您说,因此一夜没睡着觉。我收到通报后也一夜没睡着觉。

毛泽东:我感到惊讶,因此没睡着觉。

赫鲁晓夫:这个问题在任何时候都与别人无关,首先与我有关,因为主要是我同尤金谈的,后来才在中央主席团会议上给他下达指示,不存在你们同志们对问题的这种理解。对联合舰队连想都没有想过。您了解我的观点。斯大林在世时我就反对搞合营公司,反对他要搞租让菠萝罐头厂的那种老年人的愚蠢。我强调说老年人的愚蠢,是因为斯大林并未愚蠢到不理解这个问题的地步。这里表现出了(他思想的)僵硬。

毛泽东:是呀,你赫鲁晓夫都把它取消了嘛!

赫鲁晓夫:我是直接对斯大林说不要给毛泽东发关于租让企业的这种电报的政治局委员之一,因为这种做法根本是不对的。还有另一些政治局委员,我现在同他们发生了意见分歧,他们也不支持斯大林的这个建议。斯大林去世后,我们立即提出了取消合营公司的问题,现在我们在哪里也没有这种公司了。

毛泽东:还有两个半殖民地嘛--东北和新疆,也把它们取消了。

赫鲁晓夫:那里的不正常情况已经消除了。

毛泽东:按照协议,在那里甚至都不允许第三国公民居住。您把这两个半殖民地也取消了。

赫鲁晓夫:是的,因为这违背基本的共产主义原则。

毛泽东:我们赞成。

赫鲁晓夫:就连在芬兰,即资本主义国家,我们也取消了自己的军事基地。

毛泽东:在旅顺口也正是你取消了基地。

赫鲁晓夫:不能不这样做。对于社会主义国家,这样做尤为正确。就是在资本主义国家中,这也只能带来损害。我们在奥地利取消了共同财产,(把我们那部分)卖给了奥地利政府。这种做法带来了成果,否则就会成为同奥地利政府发生冲突的根源。不久前,我们接待了奥地利代表团,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见。以前,进行这种会见是不可能的。我们同中立的资本主义国家保持良好的关系,对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有利。

我们的方针是纯洁的、明确的。我们向原殖民地提供援助,在我们的协议中,没有一个条款给我们的关系蒙上阴影,或含有侵犯受援国独立的图谋。这就是社会主义阵营的力量所在。我们向原殖民地提供援助时也不提出政治条件,从而争得了这些国家人民的心。我们向叙利亚、埃及、印度、阿富汗和其他国家都提供这种援助。不久前,我们同意同阿根廷签订协议。这会对拉丁美洲特别是阿根廷有头脑的人们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同意为采油工业提供一亿美元的设备。这是在与美国作对,以使南美不感到自己完全依赖于美国,看到自己是有出路的。

毛泽东:做得对!

赫鲁晓夫:您怎么能认为我们会像您同尤金同志谈话时说的那样对待你们呢?现在,我要向您进攻了。

毛泽东:你还要向我进攻,凭什么?

赫鲁晓夫:我现在向您解释。

毛泽东:好。我听你解释,什么叫联合舰队?什么叫共同海军?

赫鲁晓夫:我现在就解释。

毛泽东:好,请你解释。

赫鲁晓夫:遗憾的是,今天尤金大使不在场。我向他转达了责成他办的事情,是单独同他谈的,后来是在主席团里谈的。我同他谈话时就有顾虑,担心他有可能错误地理解我的意思。我问他:“您听懂了没有?”他说:“听懂了。”但我发现,他没有向您谈我说的主要的东西。

我是这样看的,这种问题离他很遥远,就像月亮离地球很远一样。这是专业性问题,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问题。

建立舰队问题很复杂,以至于我们现在还没有就这个问题做出最后决定。从斯大林去世时起,我们就开始研究这个问题。我们解除了库兹涅佐夫海军上将的军事职务,让他退休了,因为若是采纳他建立舰队的十年计划,那么无论舰队还是资金都会化为乌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收到周恩来同志请求提出意见和帮助建立舰队的信时,我们难以做出答复。

有人建议我们造巡洋舰、航空母舰和其他大型舰只。造一艘巡洋舰很昂贵,但建港口和舰队停泊处还要贵得多。我们讨论了这项计划,并把它否定了。然而最主要的是,鉴于军事技术状况的改变,我们批判了海军舰队理论。

1956年,在塞瓦斯托波尔召开一次水兵会议,伏罗希洛夫、米高扬、马林科夫、朱可夫和我出席了这次会议。水兵们报告了他们想如何在战争中利用舰队。听了他们的这种报告后,不仅应该把他们赶出舰队,而且应该把他们赶出军队。

您记得,1954年我们从您这里回去时,是经旅顺口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后去了共青城。后来乘巡洋舰进行一次不远的航行,其间组织一次小规模的操练。海军上将库兹涅佐夫陪同我们。操练过程中,潜艇和鱼雷艇对巡洋舰发起攻击。鱼雷艇发射的鱼雷没有一枚击中巡洋舰。潜艇发射的鱼雷仅有一枚击中。我们认为,如果舰队这样备战,那我们的国家就不能指望我们的海军力量了。这是我们持批判态度的开始。这之后我们责成库兹涅佐夫做出报告和准备建议。在中央主席团会议上,他的建议未被采纳。他恼羞成怒耍无赖,声称:“什么时候中央能对海军舰队采取正确的态度?”当时,我们就建立了正常的关系,我们把库兹涅佐夫赶出了舰队。

在斯大林时期,我们建造了许多巡洋舰。我在访问伦敦时,甚至建议艾登购买我们的巡洋舰。如今人们在绞尽脑汁地考虑如何在战争中利用舰队。您回想一下,二次大战时发生过什么大海战?没有发生任何大海战。舰队要么无所作为,要么覆没。最强大的海洋大国是美国和日本。日本用空军使美国舰队遭到惨重失败。美国人后来也借助于空军击溃了日本舰队。

问题在于,把资金投到哪里。

我们收到你们的来信时,思考了一下。派军人去吧,他们对建立舰队没有一致的观点。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了三次。最近一次决定给他们一个月期限,让他们准备建议。在现时条件下需要什么样的舰队?我们已经停止建造巡洋舰。把已经造好的炮塔扔进了炼铁炉,其实这是黄金呀。我们在船台上还有几艘未建造好的巡洋舰。我们的总参谋部有两种意见:一些人说,扔掉;另一些人说,造完,然后不再造了。我们回去后要决定这个问题。海军军人分成了两派。我的观点不坚定:停止建造吧,对支出的费用感到可惜;造完吧,还得花钱。对于战争,它们是没有用的。马利诺夫斯基去休假前要求研究这个问题。在国防军事委员会会议上,我反对造完巡洋舰,但不坚决。马利诺夫斯基请求同意造完,我又决定支持他的意见。后来举行中央主席团会议时,许多著名的元帅和将军都坚决反对。于是决定等马利诺夫斯基休假回来后再议。我想,这次我们会决定把它们扔进炼铁炉。

毛泽东:你现在还没有讲到问题的实质。

赫鲁晓夫:我就讲。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军人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样的意见呢?因此,我们对自己说,需要同中共负责同志聚集在一起讨论决定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只凭信军人的意见,因为他们本身没有固定的观点。我们想同你们一起讨论,在建造海军舰队问题上采取什么方针。比如,我现在就说不出,我们的新海军参谋长在这个问题上持什么观点。如果我们派他来,那还不知道他将阐述谁的观点,我们的还是他自己的。所以我们想同周恩来和彭德怀同志,即同军政工作人员一起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不能也不打算强加自己的观点。要建立什么样的舰队,你们也可以不同意我们的意见。我们还处于探索阶段。

在有火箭武器的情况下,现在谁还需要火力有限的巡洋舰呀。我在伦敦对艾登说过,他们的巡洋舰是游动的钢铁棺材。

建立舰队的问题很复杂。军人们会提出问题: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建立舰队。我认为,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美国人做的是对的,因为美国位于美洲,而他们打算在欧洲或亚洲作战。他们需要用舰队来搞运输和掩护。否则他们就需要放弃自己的政策和宣布门罗主义。

毛泽东转向邓小平,请邓小平给他同尤金的谈话记录。邓小平把谈话记录交给了毛泽东。

赫鲁晓夫:现在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就同尤金这样说了,请他向您说明这个情况。我问他,都明白了吗?他做了肯定的回答。但他从来没有研究过舰队问题,因此,他可能没有准确转达事情的实质。苏共中央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来没有考虑过建立联合舰队的问题。

毛泽东(气愤地):我没有听见你的谈话,你是在莫斯科。同我谈话的是一个俄国人--尤金。所以我要问,你有什么理由向我进攻?

赫鲁晓夫:我对您没有意见。

毛泽东(气愤地):应该向谁进攻?向毛泽东还是向尤金?

赫鲁晓夫:我做这样冗长的说明不使您感到厌倦吗?

毛泽东:你还没有讲到问题的实质。

赫鲁晓夫:我就讲。根据上述原因,我们也希望你们的同志前来一起讨论需要什么样的舰队问题,以及它的技术和作战使用问题。我确实是这样对尤金说的,毛泽东同志主张协调我们的力量,以防发生战争。1954年我们来访时和1957年您访问莫斯科时,您都谈到这一点。遗憾的是,在这个问题上,至今还什么工作也没有做。因此我让尤金说明情况。我们知道,需要建立潜艇舰队和建造装备有不是对海导弹而是对空导弹的鱼雷快艇。因为潜艇舰队的主要任务不是同敌人的水上舰队作斗争,而是摧毁它的港口和工业中心。

毛泽东:你派来的代表、俄国人叫尤金,来向我说,你们的黑海不行,波罗的海没有出路,北海窄了,海参崴有危险,等等。而且他说,中国海岸线很长。

赫鲁晓夫:我和尤金谈了这个问题,我是这样说的:最好取消我们在黑海和波罗的海的舰队。那里不需要搞大的舰队,因为在海岸上就可以用火炮或导弹控制整个海面。所以在这些地区,只能搞小型的潜艇舰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在哪里建立呢?在摩尔曼斯克地区吧,但我们的舰队从那里去打美国不容易。中间要经过英国和冰岛,他们会想一切办法来发现和拦截我们的舰队。在海参崴当然好一些,在那里,我们紧靠萨哈林岛(库页岛),这个岛屿掩护着我们,但敌人的潜艇也可以利用它来监视我们的舰队的行动,打击我们。我说过,中国有广阔的海岸线,有公海,一旦战争爆发,用潜水艇打美国就方便一些。因此最好同中国讨论利用这些条件的问题。我的具体想法是在某一条河流旁边,比如说黄河,或者别的河,建设一个制造潜艇的大工厂,大量生产潜艇。这就是想谈的问题,这些问题,写信很难说清,所以决定由尤金同志来向你们面谈。但是看来,这样让他转达,可能是错了。

毛主席:你们的代表嘛!尤金讲建立一个共同的潜水艇舰队,原子潜水艇舰队。但关于建立联合工厂或联合舰队,我们没有想过,也没有这个必要。

赫鲁晓夫:尤金这样讲是不对的。我们自己已经有了舰队并能够利用它。怎么能说搞共同舰队呢?我们建设舰队也没有问中国人。另外,周恩来同志的信也没有提到原子潜艇舰队嘛!

毛泽东:我当时问尤金,舰队是谁所有?是中国的,是苏联的,还是共有的?我说,在一个国家建立了一个舰队,打击敌人,你愿意帮助就帮助,不帮就算了。我还强调说,在现时条件下,对于中国来说,舰队应当为中国所有,不能谈任何其他所有。实际上打起仗来你们也许高明一些,那么你们来指挥。但是,尤金坚持舰队应当是共同所有。第三次谈话尤金改口了。他说,共同建设,共同努力。这次我没见他,是少奇、恩来、小平同志来见他。他们又驳斥了共同建设的说法,这实际上是政治条件,不共同建设就不给帮助。

赫鲁晓夫: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从来没有这样讲过。这里也有我的过错,不应责成不了解问题的尤金向您做出通报。但我们不想就此问题给您写信,想向您做出口头通报。

毛泽东:我同尤金的谈话是有记录的。你看,不是这样写着嘛!尤金说,赫鲁晓夫同志建议建设共同舰队,并可吸收越南参加。

赫鲁晓夫:关于吸收越南的事,我说过,将来发生战争,我们需要广泛利用包括越南在内的沿海一带。

毛泽东:我还说过,一旦发生战争,苏联可以利用中国的任何地方,俄国水兵可以在中国的任何港口活动。

赫鲁晓夫:我不会说“俄国水兵”。一旦发生战争,需要共同做出努力,也许中国水兵将采取行动,也许需要联合做出努力。但是不存在关于什么领土或我们基地的问题。

毛泽东:比如说,舰队若是由一百艘舰船组成,那你们和我们各分摊多少艘?

赫鲁晓夫:舰队不可能由两个国家管理。舰队需要指挥,而有两个人指挥时,那就不能作战。

毛泽东:对嘛!

赫鲁晓夫:您可以不同意我们的意见。我们是这样认为的,而您可以说,我们反对。若是您向我们提出这样的意见,我们也会反对。

毛泽东:如果是这样,那所有乌云就散了。

赫鲁晓夫:本来就没有乌云。

毛泽东:尤金说,要搞就搞共同舰队。

赫鲁晓夫:这不对,这是违反我们党的原则的。毛泽东同志怎么能设想我们会强加完全不符合党性的原则呢?

毛泽东:是呀,我说过,过去斯大林搞合营公司,后来赫鲁晓夫取消了,怎么现在又来提这样的问题呢?其实关于海军舰队的问题是苏联顾问建议的,说只要给苏方去一个信,立刻就会有答复,就会得到援助。你们的顾问四次提出建议,希望我们这样做。

赫鲁晓夫:这样的顾问应该赶走。

毛泽东:顾问没有谈联合舰队问题。

赫鲁晓夫:顾问不能发号施令,他们无权这样做。顾问这样做是错误的,顾问不能乱出主意。他们的工作是,当询问他们的意见时,他们提出建议。

毛泽东:顾问们提出了请求苏联提供援助的建议。之后周恩来发出了这样的请求,指建立装备有发射导弹装置的舰队。

赫鲁晓夫:尤金也没有被授权提出建议,只责成他转达关于共同讨论建立潜艇舰队问题的请求。我们怎么能授权尤金进行关于建立潜艇舰队的谈判呢?我们了解尤金并在党的问题上信任他,但他不适合进行关于核潜艇舰队的谈判。

毛泽东:他说,需要派代表就共同建立海军舰队问题进行谈判。我对他说,这样的谈判我们不能进行。

赫鲁晓夫:实际上,他试图对问题做出正确的阐述,但看来,他本人没有正确理解我们的任务,没有正确做出解释,因此才使我们处于不正常的相互关系之中。听了尤金的汇报以后,我们也很伤心,觉得中国同志不相信我们,对我们的政策做了很不正确的了解,这触犯了我们的自尊心。

毛泽东:什么?触犯了你们的自尊心?是谁触犯了谁的自尊心?你们能提出这样的问题,是触犯了我们的自尊心!

赫鲁晓夫:我没有料到,你们会这样粗暴地理解我们。

毛泽东:谁粗暴!是你们派来的代表,叫尤金,在北京向我们五次提出这样的问题。当时我们了解,就是要搞共同舰队,否则就不给援助。我们说不干,我们一万年不建设海军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分工,你们去搞原子弹,我们去打游击战。

赫鲁晓夫:不成,毛泽东同志,在现在条件下,打游击不成。

毛泽东:不成也没办法嘛!我们没有原子弹,没有军舰,将来索性把全部海岸线都交给你们,叫你们打好了。

邓小平:尤金从分析苏联的海岸线开始,说苏联的不好,中国的好,因此,赫鲁晓夫同志才提议搞共同舰队。当时主席就问到这是不是“合作社”问题,尤金同志又没有否认,使在座的其他政治局的同志听了以后,都“噢”了一声,觉得很惊讶!

毛泽东:由两部分组成的“合作社”。

赫鲁晓夫:尤金讲得不对。现在完全清楚了。这是因为尤金传达错误而造成的误会。我讲了自己的意见。但是我认为,我们中国朋友对我们的看法要更好一些,即使发生误会,应该问我,我们到底是否有这样的意图。可是我们没有想到,毛泽东同志竟把这个问题提高到侵犯主权的程度。因此,我认为需要做出解释。我们不想侵犯中国主权。你们这样看我们,我们有些伤心。

毛泽东:你们怎么看我们的呀!你们到中国的代表是怎么看中国的呀?我们谈了三次,只能得出这种结论,不信任中国嘛!只能搞“合作社”,否则就不给帮助。

赫鲁晓夫:尤金就是这样说的?

毛泽东:不是,但这是他讲话的意思。

赫鲁晓夫:这是您的推论。

毛泽东:是啊!当时我怀疑过,也向你们的代表讲过,希望这是误会,但是他几次向我们讲,只能使得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所以,我就提出几个方案:第一个,你们帮我们搞,你们给我们提供技术资料,帮助我们搞中国的舰队;第二个,搞共同舰队,不搞,你们就不帮助;第三个方案,撤回我们的要求不搞了,因为我们不同意搞“合作社”,你们就不帮助嘛!当时我说,你们坚持第二个方案我们就不干。你们要坚持一万年,我们就一万年不干。一万年没有核潜艇舰队也可以,那时我们也不会同意搞共同舰队。

赫鲁晓夫:在你们的信中没有谈核潜艇舰队问题。

毛泽东:是呀,没有谈。我们提的是搞导弹舰艇问题。尤金谈到核潜艇舰队问题。

赫鲁晓夫:所以我说,建什么样的舰艇需要讨论。谁给你们出的主意?戈尔什科夫?我不相信他能给我们出正确的主意。他给你们出主意,你们就以为是我们的主意,然后弄清楚以后,又会说是我们出了错误的主意。

毛泽东:我们不会提出搞大舰队问题。我们只讲鱼雷艇和发射导弹的潜艇问题。这在我们的信中做了说明。还有第二个问题,即在中国建立雷达站的问题。

赫鲁晓夫:我想结束海军舰队问题,然后再谈雷达站问题。我认为,尤金对这部分使命没有做出正确的阐述。看来,他表达得不准确,并使人有理由对他的意思理解得不正确。

毛泽东:这件事有七八个人在场。当时我说,这是“合作社”呀。大家听到这个建议时,都发出了“噢”的惊叹声。所以我一整夜没睡着觉。

赫鲁晓夫:而我第二天夜里没睡着觉。我同意我承担部分过错。我是源头。我对尤金做了说明,他没有正确理解我的意思,没有做出正确的转达。尤金是个诚实的人,他对中国和对您个人很尊敬。我们信任尤金,我们认为,他不可能有意识地进行歪曲。这是一名诚实的中央委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我们两国的友谊。这一切都是由于他没有正确理解使命而造成的误会。我说了,我本人有怀疑,曾问他两三次,都明白了吗?因为给他的使命,是关于他根本没有接触过的问题的使命。不过我对您有个意见。若是您看出事情超出共产主义关系范围,那您应该好好睡觉,应该对自己说,这是误会,并试图再次弄清楚这件事。(开玩笑地)您瞧,我在要求您了。

毛泽东:我说了,也许这是误会,我希望这是误会。

赫鲁晓夫:应该睡觉。

毛泽东:有几次只谈共同舰队问题,因此我在当时就转入反攻了。现在你进攻我,但我还要转入对你的进攻呢。

赫鲁晓夫:物理学中有一个定律,是作用与反作用相等。

毛泽东(气愤地):我是有根据的。当时我说,把所有的中国海岸都交给你们,我们搞分工,我们不要海军,我们打游击,但不同意搞联合舰队。

赫鲁晓夫:我们自己有许多海岸,愿上帝保佑,我们能管好自己的海岸。

毛泽东:这是第四种方案,把所有海岸让给你。我们习惯打游击。

赫鲁晓夫:现在不是那个时候了。

毛泽东:我们没有办法嘛!我说的是,我们让出所有的海岸,那我们就在陆地打游击。

赫鲁晓夫(开玩笑地):那我们只好交换海岸啦,最好让我们每个人都留在自己习惯的海岸上。

毛泽东:同意让出直到越南的所有海岸。

赫鲁晓夫:那还需要邀请胡志明,不然他知道了会说,赫鲁晓夫和毛泽东搞阴谋反对他。

毛泽东:第五个方案就是把旅大给你们,还可以把其他一些军港给你们。

赫鲁晓夫:这些还是你们自己搞吧。

毛泽东:没有办法嘛!不给你们,你们就不援助了嘛!

赫鲁晓夫:这么说,苏联岂不成了赤色帝国主义了吗?

毛泽东:这不是什么帝国主义不帝国主义的问题,斯大林不是这样搞了嘛!搞了一个旅大,搞了两个半殖民地--东北和新疆。还建立了四个混合公司。这都是他干的好事。

赫鲁晓夫:我们对斯大林的态度你们是清楚的。不过斯大林当时签订旅大协定是对的,考虑到后来对毛泽东同志有好处,因为那时的中国是国民党的中国,是蒋介石。所以,我们的军队驻扎在东北和旅顺口对你们也是有利的,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问题是人民中国一胜利,就应该结束这种状况。依我看,1954年我们提出从旅顺口撤军的问题时,您对这样做是否合适还提出过怀疑,您认为,苏军的存在将牵制美国的侵略意图。我们曾请您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您答应考虑考虑。您考虑了,后来同意了我们的意见。

赫鲁晓夫:您当时说,在你们的议会里,不是共产党人提出这样做对中国是否有利的问题。您说了这件事没有?

毛泽东:说了。但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斯大林不仅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误,他还建立了两个殖民地。

赫鲁晓夫:您捍卫了斯大林,但批评了我,因为我批判了斯大林。而现在是相反。

毛泽东:你批判的是别的问题。

赫鲁晓夫:我在代表大会上也谈到了这件事。

毛泽东:无论现在还是当时在莫斯科,我始终说,批判斯大林的错误是对的。我们只是不同意不划清批判界限。我们认为,斯大林是七分功劳三分错误。

赫鲁晓夫:我认为更多。

毛泽东:斯大林这一辈子还是功多过少。

赫鲁晓夫:那是啊!我们谈斯大林的功劳,并且我们也是这些功劳中的一部分(原文如此--译者)。

毛泽东:对呀。

赫鲁晓夫:在历史上,斯大林必定是斯大林。而我们批判了特别是他到老年时形成的污垢和疮痂。但铁托批判他时,则是另一回事。过二十年后,小学生要查字典才知道铁托是什么人,而斯大林会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在字典中将会说,铁托是社会主义阵营的分裂主义者,他企图破坏这个阵营,而关于斯大林,将会写他是同工人阶级的敌人进行搏斗的战士,但犯了很大的错误。

毛泽东:斯大林对中国的主要错误不在半殖民地问题上。

赫鲁晓夫:我知道。他错误地估计了中共的革命能力,给蒋介石写一些客气的信件,他支持王明。

毛泽东:更重要的是在另一方面。他的第一个主要错误使中共的根据地只剩下十分之一。他的第二个错误是,在中国革命最紧要的关头,他不让我们革命,并且说,如果同蒋介石开战,会导致整个民族的灭亡。

赫鲁晓夫:不对。民族不可能灭亡。

毛泽东:但在斯大林的电报中是这样说的。所以我认为,两党之间的关系不正常。我们中国革命胜利后,斯大林又怀疑中国革命,他认为中国是第二个南斯拉夫。

赫鲁晓夫:是这样的,他认为有这个可能。

毛泽东:我们到处都觉得这一点。1949年我到莫斯科的时候,我说我们要讲友好,他不干。他不想同我们签订友好条约,也不想废除以前同国民党的条约。

赫鲁晓夫:是的。据我们了解,他当时考虑到将来会有人进攻中国,那时他并不打算进行干预。帮助是要帮助的。

毛泽东:我记得,费德林和科瓦廖夫转达他的建议,让我在苏联各地走走看看。但我对他们说,我只有三项任务:吃饭、睡觉、拉屎。我来莫斯科不是只给斯大林祝寿的。因此我说,如果你们不想签订友好条约,那就不签。我将完成自己的三项任务。去年,我们在莫斯科的时候,我忘记了,是你还是布尔加宁告诉我,当时斯大林在我的房子里安上了窃听器。

赫鲁晓夫:是我同你讲的。当时他也偷听我们,他连自己也不相信了。他窃听自己的谈话。有一天,我同他在一起休息,他承认,他对自己也不相信。他说:我是个毫无用处的人,我对自己也不相信。我们先把海军这个问题谈完吧!

毛泽东:好吧。要建立什么样的海军舰队,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问题是不存在的。我们并不要搞库兹涅佐夫海军上将所设计的那种舰队。

赫鲁晓夫:中国的海军应该怎样发展,我们很难提出意见,因为我们自己的发展方针还没有确定下来。我们只能提出一些意见,供你们参考。

毛泽东:我们只想搞潜艇舰队、鱼雷快艇和小型水上舰船。

赫鲁晓夫:我也是这样认为。应该拥有强大的导弹潜艇舰队和装备有导弹而不是鱼雷的快艇。

毛泽东:我们在信中就是提出了这个请求。

赫鲁晓夫:我们认为,需要有导弹驱逐舰,需要建造可用于军事目的的民用舰队,建造装备导弹的军舰。我们认为,要拥有装备导弹的巡逻舰、扫雷舰。最主要的是装备导弹的飞机。我想,你们首先需要的正是这些东西。从空中可以射得更远。首先需要海岸防御体系。旅顺口的火炮没有意义。它的能力有很大的局限。需要有海岸导弹发射装置和装备有导弹的军舰,或者移动的海岸防御体系。这是我们建立舰队的方针。

赫鲁晓夫:我认为,首先需要装备导弹的军舰。潜艇舰队较昂贵。借助于装备导弹的军舰,可以将敌人拦阻在距离自己的海岸很远的地方。

毛泽东:是呀。在莫斯科的时候就谈了这个问题。

赫鲁晓夫:飞机更主动些。我们准备向中国提供我们所拥有的飞机。TY-16型飞机作为轰炸机失去了意义,但作为装备有导弹的飞机,在海上要道上活动还是好飞机。总的说来,轰炸航空兵经受着危机。在军人的头脑中还不清楚。歼击机有替代物,这就是导弹。

毛泽东:要避免发生战争。

赫鲁晓夫:因此,要用自己的导弹使敌人感到恐惧。有人对土耳其人说,用三四枚导弹,土耳其就不存在了。要从地球上消灭英国,用十枚导弹就够了。英国在争论:一些人说,要消灭英国需要九枚导弹;另一些人说,六到七枚。一旦发生原子战争,英国将被消灭,这一点他们不怀疑。只是在争论,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少导弹。苏伊士运河事件时,我们给艾登和摩勒写信,他们立即停止了侵略行动。现在我们有洲际导弹,我们控制了美国的咽喉。他们以为,达不到美国。但不是这样。因此我们要利用这些手段,制止发生这种战争。现在应该拯救伊拉克。

毛泽东:依我看,美国和英国已放弃进攻伊拉克了。

赫鲁晓夫:我看百分之七十五是对的。

毛泽东:百分之九十。

赫鲁晓夫:这是中国的说法。在这里我们有“分歧”。

毛泽东:他们怕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赫鲁晓夫:是的,很害怕。在土耳其、伊朗、巴基斯坦,特别怕。伊拉克革命激发了这些人民,他们可以重演伊拉克事件。

毛泽东:国际形势问题我们明天谈。我认为,海军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赫鲁晓夫:是的,没有进行战斗,双方都没有失败。

毛泽东:不会有共同舰队了吧?

赫鲁晓夫:是呀,我们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个问题。

毛泽东:但要知道,有三位苏联同志谈了共同舰队问题。

赫鲁晓夫:现在这里已经是四位苏联同志。并且我们说,不会有共同舰队了。

毛泽东:怎么样,这个问题就谈到这儿吧,“合作社”问题不再提了。

赫鲁晓夫:我们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问题,并且永远不会提这样的问题。

毛泽东:好,那好。(对翻译说)把它记下来。

赫鲁晓夫:对对,记下来。这个问题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这次是由于误会的结果,尤金在一定程度上没有正确说明这个问题所致。我认为,全都解决了。

毛泽东:现在我放心了。

赫鲁晓夫:我也放心了。我们可以平静地睡觉了。现在我想谈雷达站问题。这个问题我们中央没有讨论,只是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提出的。我们的军人同志建议,在中国南方建一个雷达站,战时可以指挥苏联在太平洋的潜艇,当然平时也要用来指挥演习。所以同中国同志进行了接触。我认为,这种想法是对的。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可以同中国同志联系,建这样的雷达站。如果中国同志同意,最好我们通过提供贷款或其他什么方式帮助建设。雷达站是需要的。我们需要,你们有潜艇舰队时,也需要。关于使用问题,我想,不能由双方来指挥。因此,我们可以以平等的原则达成协议,使我们能通过这个雷达站来指挥我们的潜艇舰队。关于所有权问题,没有什么可谈的。它应该是中国的。我们想就在对等条件下的利用问题达成协议。你们可以利用我们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萨哈林岛(库页岛)和北部海岸的雷达站。如果你们方面不反对的话,那我认为,我们军方应该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这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合适,那我们不坚持这个设想。

毛泽东:那么这就不是“合作社”问题了。马利诺夫斯基给彭德怀同志打了电报,说要搞个雷达站,要一亿多卢布,说苏方承包七千万,其他由中国来承担。我们中央讨论了这个问题,同意在中国建设这样的雷达站,认为不需要由苏联负担。彭德怀的回电中就提到这一点。它将是中国的财产,由中国政府投资建设,但可以共同利用。

赫鲁晓夫:不是共同利用,而只是部分地利用。对于我们来说,一旦发生战争和和平时期为了进行训练,需要这样的雷达站。

毛泽东:那在马利诺夫斯基的信中需要改变提法。

赫鲁晓夫:我没有见到这些信件。我们中央没有讨论。

毛泽东:还是“合作社”。中国份额百分之三十,而苏联份额百分之七十。我们本着我说的精神给马利诺夫斯基做了答复。

赫鲁晓夫:我不了解就这个问题交换的信件。看来,这是经我们军方的联系,并且是不成功的联系进行的。

毛泽东:马利诺夫斯基的第二次来电,即7月来信,附有关于这个问题的协议草案。如果说按第一次来电,中国份额定为百分之三十,那么马利诺夫斯基在这第二次来电中表示,仍坚持费用苏联也负担。

赫鲁晓夫:我猜想,我们军方是善意的。我们需要这样的雷达站。它造价昂贵。这是他们想给以援助。当时他们忽视了问题的政治、法律方面。

毛泽东:我们认为,这个雷达站既然苏联需要,我们也需要,费用全部由中国负担,所有权是中国的,使用权一半一半。我们以彭德怀名义做出答复,说:我们建设,而苏联可以使用。

赫鲁晓夫:军方对我说,好像同中国同志达成了全面的协议。

毛泽东:请看,这是全部交换的信件。

赫鲁晓夫:这些信件的来往情况,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我们军人提出负担一部分费用,这个建议出于好意。建设这个雷达站需要很多钱,既然是我们首先需要,那么负担一部分费用是完全应该的。至于所有权那还是中国的。如果这些信件是通过中央发的,那可能我们也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并建议用我们的资金来建设这个雷达站。但在中央,我们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您不愿意让我们付钱,那就不要这样做。

毛泽东:我们都是代表社会主义国家。我们自己建设雷达站,而要共同利用。你同意吗?

赫鲁晓夫:现在你们不需要雷达站,它造价数百万,请不要拒绝接受款项。友谊是友谊,而公事公办。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我们应该一起承担负担。我们可以同意提供建设贷款。它的一部分你们可支付,而一部分则不要支付,因为雷达站你们也需要。

毛泽东:我们可以不要任何贷款进行建设。

赫鲁晓夫:这就不对了。现在你们不需要它。

毛泽东:将来需要。

赫鲁晓夫:但我们首先需要。

邓小平:我们已经做出答复,我们将自己建,但共同使用。

赫鲁晓夫:我们派的专家能搞明白自己的领域,但不研究政治。我们不能还要求他们搞清楚我们的关系。凡能搞清楚我们的关系的,他就不懂专业。因此我们给你们写信请求召回全部专家。你们则可以派人到我们这里来学习。

毛泽东:需要利用两种办法。

赫鲁晓夫:那就会给我们造成不平等的条件。我们这里没有你们的人,还要向你们做出保证,他们不干蠢事。

毛泽东:我们不要求你们做出保证。

赫鲁晓夫:但您使我们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我们派来专家,他们干蠢事,而我应该表示歉意。

毛泽东:不需要表示歉意,要进行调解。

赫鲁晓夫:好像我们只干这种事。

毛泽东:这里说的是个别人。他们都是共产党员。

赫鲁晓夫:不都是。一些人不是共产党员,而一些人我们要把他们开除出党。就是这样也保证不了他们不干蠢事。

毛泽东:这与中国也有关系。

赫鲁晓夫:我们不要只是俄国人干蠢事的专利。这种品质是国际性的,损害所有国家。但对我们来说,条件是不平等的。你们可以对我们专家干的蠢事提出意见,而在我们这里没有你们的专家,所以看来只是我们在干蠢事。

毛泽东:这是由于历史的过错。

赫鲁晓夫:而我们要负责?

毛泽东:你们首先完成了革命。

赫鲁晓夫:我们在这方面也有过错?

毛泽东:因此你们需要派专家。还要向伦敦和向其他地方派专家。

赫鲁晓夫:那我们要一起来做这件事,责任和蠢事我们要平分。

毛泽东:我们的意见只与军事方面和国家安全方面的顾问有关,而与经济方面的顾问无关。

赫鲁晓夫:我们这里都在犯错误,而你们那里没有。都没有保证。

毛泽东:这是些小错误。如果他们有时提出不合适的建议或提出不合适的建设方案,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赫鲁晓夫:你们要国家安全顾问干什么?难道你们自己不能做出保证?这可是个政治问题。

毛泽东:甚至关于军事顾问,这里讲的也完全是个别人,主要问题是,常常不同我们协商就换顾问。这方面的过错不是很多。

赫鲁晓夫:我们不知道,谁在你们这里工作,谁和谁换,我们不能承担责任,也不能进行监督。

毛泽东:这不是由于我们的过错。看来,是国家安全机关和军事机关的过错。

赫鲁晓夫:你们要军事顾问干什么?你们进行过这种战争,具有这种经验。你们要他们干什么?我们的顾问是在另一种条件下受教育的。

毛泽东:我们需要技术方面的专家。

赫鲁晓夫:你们到苏联来学习呀。

毛泽东:我们也采用这种形式向你们那里派人,但你们派来一部分专家也有好处。我说的是个别人,而不是说召回所有人。

赫鲁晓夫:我们建议一起来讨论这个问题。你们对我们的工作人员有意见使我们感到很不安。我们不希望这件事引起你们的忧虑。

毛泽东:同意你们的意见。可以谈谈这方面的具体措施。看来,我们必须留下多数顾问。有一些顾问我们不需要。我们将提出他们的名单。

赫鲁晓夫:我们希望得到所有人的名单,以便不再发生任何误会,因为今天有一个人做蠢事,明天会有另一个人做蠢事。

毛泽东:我们请求留下,而你们要带走顾问。

赫鲁晓夫:没有你们,我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毛泽东:他们和我们工作人员之间的差别仅仅是国籍。

赫鲁晓夫:我同意这种说法,这是暂时的差别。主要的是共产主义的联系。

毛泽东:对!就是在国家内部也是常有矛盾的。例如,我们来自北方的工作人员,在中国南方就不太受欢迎。

赫鲁晓夫:我听说,你们在同尤金的谈话中提到我们的一位专家,他建议用无沉箱法建桥,这种方法在我们那里没人支持。我告诉你们,谁不支持,卡冈诺维奇。而他是什么专家呢?我问他,为什么大家不支持?他说,任何地方都没有用过这种方法。但新的东西因此才是新的东西,因为以前任何地方都没有用过呀。

我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就是在喜欢干净的很好的家庭主妇那里,偶尔有了一点儿灰尘,她也是要用湿抹布把它擦掉的。我们也时而需要会面,以免积存很多灰尘。

赫鲁晓夫:因此你们建议进行会晤时,我们认为,这是需要的。一开始我们回答说,我不能来,因为考虑到在纽约有个会晤。但收到西方人的答复后,才明白,他们在拖延,因此我们立即来到这里。这是最好的会晤,是有益的、愉快的会晤。

毛泽东:我们谈谈,这很好。不要积存问题。如果发生什么问题,或者即便没有发生什么问题,我建议也可进行会晤和交谈,不定任何日程。随时都有需要谈的事情,这就是国际形势问题,在这方面我们需要着手做什么工作,你们可以向我们通报一些国家的情况。我们从自己方面也可以谈谈其他情况。但“合作社”问题是出乎预料的,完全是暂时性的,不过,因此我一夜没睡着觉,我同尤金吵了架,也没让你们睡着觉。因而我们摆平了。

至于米高扬,这是个好同志。他在中国所做的事情都是好的。我们在一些问题上的不满情绪,我们将对他说,如果他接受,那很好,他不接受,也是他的事情。但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讲清楚。至于顾问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争论。我对尤金,对我们的所有同志都说过,顾问们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并且做得很好。我们经常从党的系统和行政系统给地方下达指示,要如何对待苏联顾问。我们强调要同他们保持团结,指出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在我们这里待了七八年的人员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许更多都是好人,只是个别人员对工作不认真。例如,彼得鲁舍夫斯基组里的人。但这是他的过错,而不是其他的人员的过错。

赫鲁晓夫:您瞧,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毛泽东:我也从来未见过彼得鲁舍夫斯基。现在这个组有个好的领导人特鲁法诺夫。

赫鲁晓夫:我是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时认识他的,不错的将军。

毛泽东:我们器重他。国家安全方面的一些顾问我们不需要。

赫鲁晓夫:你们可以派自己的人。这是内部的、政治性的问题。

毛泽东:给军队总政治部派来一个人,我们没有邀请。

波诺马廖夫:可以对大使说,会立即把他召回去的。

毛泽东:我想讲清楚。绝大多数是好的工作人员。我们的意见只针对个别人。

赫鲁晓夫:谁为这些少数人负责?赫鲁晓夫,而不是毛泽东。条件不平等,您处于更有利的地位。

毛泽东:你们真的想把所有人召回吗?

赫鲁晓夫:不。我们建议讨论一下。我们认为,干部不仅是我们的资本,而且是共产党的共同财富。我们必须利用他们来推翻资本主义。

毛泽东:我们不提顾问问题了。或许我们提出顾问工作中的缺点问题是提错了?

赫鲁晓夫:相反,你们说了,这很好,不然就不是同志式的谈话了,问题还会存在,而你们默不作声。

毛泽东:问题早就存在,但是,比如在匈牙利事件时期,我们有意没有提出。在从波兰召回苏联军事顾问时,我们也没有提出。意见是针对为数不多的人的,其实是针对他们的指挥方法。

赫鲁晓夫:你们做得明智。我们让你们来决定。昨天你们需要顾问,今天不需要了。其实,你们不希望让俄国人像照看婴儿那样照看着中国人。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你们经历过这样的斗争道路。

毛泽东:这里说的是为数不多的人。例如,军事学院一位顾问指示教员们,在教学中只能讲卫国战争经验。

赫鲁晓夫:他像是香肠,灌进去什么,就有什么。

毛泽东:也许要使所有顾问都成为专家?

赫鲁晓夫:对!不要让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工作。

毛泽东:是的,他们在工作,但有些工作方法不同。你们能待到明天吗?

赫鲁晓夫:而你们想这么快把我们打发走吗?

毛泽东:不是,你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关于下次会晤的时间问题,我们可能有矛盾。您白天工作,而我白天睡觉,一天后才能见面。

赫鲁晓夫:是的,这是个矛盾,但不是冲突。

毛泽东:我们的会晤要不要发表一份公报?也许需要吓唬一下帝国主义分子?

赫鲁晓夫:是的,不错。让他们想想,赫鲁晓夫和毛泽东在北京谈了什么。我们方面可以责成库兹涅佐夫、波诺马廖夫、费德林参加起草公报工作。

毛泽东:我们方面是王稼祥和胡乔木同志。可以吓唬一下帝国主义分子,需要吓唬他们。

赫鲁晓夫:对!可能斯大林因此不想同你们签订条约。他认为,(帝国主义)进攻中国是可能的,他不想卷入;可以给些援助,但不去打仗。但他没有向任何人谈这件事。例如,我们同阿尔巴尼亚就没有签订条约。讨论“华沙条约”问题时,莫洛托夫建议不让阿尔巴尼亚加入。我问莫洛托夫,为什么不让阿尔巴尼亚加入。他说,我们将为它打仗吗?可是,如果不保卫它,(敌人)不经过战斗就会把它夺走。

毛泽东:是的,这是个坚强的、坚定的民族,需要帮助它。

赫鲁晓夫:当时,莫洛托夫也反对让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加入。我觉得应该讨论加强阿尔巴尼亚的问题。它需要舰队。在什么基础上做这件事?在合作组织基础上或者在其他基础上?这要同恩维尔·霍查讨论。问题是复杂的。可能将需要一种合作组织。你们可不要为此谴责我们呀!

毛泽东:是的,同阿尔巴尼亚、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波兰、匈牙利需要有合作组织,而同捷克斯洛伐克未必需要。那里没有驻军?

赫鲁晓夫:没有。只是在波兰和匈牙利有。我在匈牙利时,曾向卡达尔提出撤出军队问题,他不同意。他只同意缩减一个师。他们把我们的军队部署在奥地利边境,但奥地利人不威胁他们。我认为,匈牙利情况很好。卡达尔是个好人。

毛泽东:一旦发生战争,必然需要进行合作。您看,在我们周围有多少军事基地,钉了多少钉子:在日本,在台湾、南朝鲜、越南,在马来亚等等地方。

赫鲁晓夫:是的。而在欧洲有多少呢?四周都是基地。好在我们发展了经济,而我们的学者帮助制造了导弹。

毛泽东:我们也靠你们的导弹嘛!

赫鲁晓夫:是的,可以不客气地说,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这遏制着敌人。

我认为,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情况不错。

毛泽东:我们也这么看。董必武同志也这样评价那里的情况。

赫鲁晓夫:对!我同他在保加利亚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见过。

到此,会晤结束。会谈结束时,毛主席的秘书叶子龙走进会议室,对毛主席说,宴会准备好了,毛主席打断他的话,一挥手说:“不吃!”

接着,由杨尚昆陪同,赫鲁晓夫一行乘车去玉泉山住所。在赫鲁晓夫下榻的一号楼附近,有一座清代建筑物,叫无梁殿。这座殿堂宏伟高大,没有栋梁,故称无梁殿。夏季烈日炎炎,殿内依然凉爽。据说慈禧太后在玉泉山避暑时常到这里乘凉。

8月1日早晨,赫鲁晓夫的卫士长李托夫琴科找到中央警卫局副局长李福坤,说首长的卧室太热,睡不好觉。当时玉泉山别墅还没有安装空调设备,北京的盛夏高温炎热,难怪北方来的客人无法入睡。李福坤马上安排服务员把无梁殿打扫干净,安放了席梦思床,挂上蚊帐。他告诉李托夫琴科,中午可以在殿内休息,但夜间这里蚊子太多,最好回房内休息。这天中午,赫鲁晓夫在无梁殿休息,非常满意。晚上他仍然坚持到无梁殿睡觉,睡到半夜被蚊子咬了几个包,不得不搬到室内休息。第二天,赫鲁晓夫见到毛主席时开玩笑地说,“毛泽东同志,我跟你吵架连你的蚊子都帮你的忙”。

尤金当了替罪羊

不出所料,在毛泽东同赫鲁晓夫会谈中,赫鲁晓夫把责任推到尤金身上,说尤金错误地转达了他、苏共中央主席团的意见,他想都没有想过要同中国搞共同舰队。从赫鲁晓夫决定秘密访华的那天起,尤金就“病倒了”。本来尤金应该列席苏中两国最高领导人的会谈,他的这个使命由公使衔参赞安东诺夫取代了。的确,忧心如焚的尤金血压升高,眼疾复发,最后被人用担架抬上了飞机,回莫斯科治病去了。

尤金是苏联著名的哲学家。20世纪50年代初,应毛泽东的约请,斯大林派尤金来华进行学术访问。

原来,1949年年底到1950年年初,毛泽东访苏过程中深感斯大林对中共不信任,认为毛泽东本人是民族主义者,是“半个铁托”。为使斯大林对中国革命胜利以后的实际情况有深入的了解,特别是对毛泽东的著作有全面的了解,毛泽东向斯大林提出,希望斯大林能派一位哲学家去中国看看他的文章,并实际考察中国的现状。斯大林则建议出版中、俄文版的《毛泽东选集》。

1950年4月,毛泽东致电斯大林,邀请尤金到中国来帮助编辑《毛泽东选集》俄文版。5月初,毛泽东主持政治局会议,讨论了斯大林关于出版《毛泽东选集》中、俄文版的建议。会议决定成立《毛泽东选集》编辑委员会,指定陈伯达、田家英整理中文稿件,最后由毛泽东本人审查定稿;责成师哲协同苏联的汉学家费德林一道建立和组织中文文稿翻译俄文的工作。于是斯大林派出尤金对中国进行学术访问。

访华期间,毛泽东经常会晤尤金,同他彻夜长谈,介绍中国革命的艰难历程,胜利后面临的种种困难,探讨诸多的哲学问题。新中国成立初期组建的中共中央编译局成立了专门的翻译班子,把《毛泽东选集》一至三卷的各篇文章,特别是《矛盾论》、《实践论》等哲学著作译成俄文,供尤金阅读。根据毛主席的建议,中央多次安排尤金到全国各地实际考察。1951年夏,尤金给毛泽东写了书面汇报,对《矛盾论》、《实践论》做了高度评价,并报告说这两篇文章的俄文本已在苏联的《布尔什维克》杂志发表。在尤金的督促下,《毛泽东选集》前三卷的俄文版很快送往苏联出版。

1958年7月22日,毛主席对尤金说:“为什么当时我请斯大林派一个学者来看我的文章?是不是我那样没有信心,连文章都要请你们来看?没有事情干吗?不是的,是请你们来中国看看,中国是真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半真半假的马克思主义。你回去后说了我们的好话。你对斯大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中国人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斯大林还是怀疑,只是到朝鲜战争时才改变了他的看法,也改变了东欧和其他各国兄弟党对我们的怀疑。”

后来,苏联政府任命尤金为苏联驻华大使。毛泽东一向很尊重尤金,不仅把他看做苏联大使,而且还当做一位可以与其交流和探讨哲学问题的朋友。每当尤金求见时,毛泽东总是抽出时间及时接见他。即使毛泽东在外地,也要把尤金接去亲自接见。据我们翻译组回忆,只有几次实在无法安排会见时,毛泽东曾委托刘少奇和周恩来接见了他。这次,在毛泽东同赫鲁晓夫关于共同舰队问题的争论中,尤金受到严重打击,遭到赫鲁晓夫的严厉训斥,甚至免去了他驻华大使的职务。

1958年10月中旬,中央书记、中联部部长王稼祥交给我一封毛泽东致尤金的信,要我们翻译组译成俄文。信的主要内容是,对尤金表示慰问,并询问他是否需要中医中药,我们可以提供帮助。我们翻译组把这封信译成俄文以后一直等待上级指示,何时发出,是否通过苏联驻华使馆转交尤金。但是三天以后王稼祥来电话说,信不发了,作废,把信稿销毁了吧。

过了一段时间,尤金回到北京,在北京医院继续治疗。这里还要提到,尤金的夫人前几年去世,而这次他返回北京准备同一位苏联女士结婚。于是,尤金在北京医院的病榻上办理了结婚登记的手续。据苏联使馆二秘罗满宁说,因为牵涉到遗产问题,不能不及早办理结婚手续。言外之意是,如果尤金不幸逝世,而且没有办理结婚手续,那么这位未婚妻将落得两手空空,无法分享尤金的遗产。罗满宁的解释引起了我们不少遐想。

第二次会谈

8月1日上午,毛主席和赫鲁晓夫继续会谈,时间为十时半左右,地点在中南海室外游泳池。

十时左右,我和李越然、赵仲元来到会谈地点,从游泳池院子的门口望去,毛主席已经换了游泳裤,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衣,坐在藤椅上休息。

他看见翻译们到了,便让卫士长李银桥叫我们过去,谈起昨天会谈的气氛。毛主席说:“对赫鲁晓夫这个人,该碰的地方就得碰碰他。当然也不是什么都要去碰他。”接着,毛主席突然对李越然说:“小阎不怕洋人,你(指李越然)是不是有些顾虑?”我们顿时紧张起来,我连忙对主席说:“小李翻得很好,准确,流畅,理直气壮。”李越然也说,他始终努力领会主席讲话的精神,尽力翻译好。毛主席听罢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我们向杨尚昆主任报告了毛主席的话。我说,前一段毛主席同尤金谈话,李越然没参加,对整个过程、气氛不了解,我介绍得也不够,但昨天他翻译得的确不错。于是,尚昆主任又向毛主席做了解释,一再肯定李越然昨天的翻译是准确的。随后,在会谈开始前,我也提醒李越然,在翻译毛主席和赫鲁晓夫之间相互称呼时,毛主席说:“你”、“赫鲁晓夫”,我们就应该直接照译,而不要译成“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也就是称呼他的名字和父名。一般情况下,用对方的名字和父名来称呼,是表示亲切和尊重,这在双方争执的情况下是不合适的。

毛主席同赫鲁晓夫8月1日的会谈,是从上午的十点三十分到下午四点钟在中南海游泳池旁边举行的。中方参加的有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彭真、彭德怀、陈毅、王稼祥、黄克诚、胡乔木、杨尚昆。苏方参加的有马利诺夫斯基、库兹涅佐夫、波诺马廖夫、费德林、安东诺夫。

会谈一开始,毛泽东说,今天气候很热,所以,我们到游泳池边来谈,你们要游泳还可以游泳。

赫鲁晓夫说,好吧。

毛泽东:谈些什么?

赫鲁晓夫:由你决定。

毛泽东:我们来个大会套小会,小会套大会,昨天的是小会,今天是大会。想谈谈国际形势,工作方法和两党的关系。我们两个党、两个民族历史不同,但基本相同,都是马列主义。总有一些细小的地方不同,在苏联和苏联人民内部,在中国和中国人民内部,每个人的心理状态都不一样,大同小异。民族消灭了,国家消灭了,党消灭了,地球大同了的时候,总还会有些细小的不同。我们这群人,指在座的中国负责人,也是常常打仗吵架的。我们是在吵架中认识的、相识的。

赫鲁晓夫:看样子,我得准备打仗了,但是,今天这个力量对比对我们不利(笑声)。

毛泽东:并不是要和你们打仗。想谈谈国际形势,有些看法是否妥当,和你们交换一下意见。先谈谈美国出兵黎巴嫩问题。7月15日美国出兵黎巴嫩,到这时已经半个多月,在黎巴嫩登陆的美军有一万五千人。他们表面上装腔作势,程咬金的三板斧,打了以后就没劲了,但是不能轻视。美军登陆黎巴嫩引起全世界反对。美帝国主义的力量有限,困难甚多。这场斗争美国肯定要输。再看看美国在全世界的力量分布。美国在欧洲、本国、太平洋和黎巴嫩一共有十九个师。这里一打,那里就慌……美国是个驴,什么山姆大叔,人未老先衰了,一共才一百七十几年,资产阶级腐化了。

赫鲁晓夫:这次胜利的后果会是很大的。我同意毛泽东同志对国际形势的分析。不过你只是算了英美的陆军。英美法西方国家并不在人力上与我们较量,他们是在原子弹、氢弹、导弹、飞机和基地方面与我们较量。有生力量的对比,对我们来讲是不算数的。在目前条件下双方对垒打阵地战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摧毁后方的工业中心。力量表现在导弹上。我们可以说,这次一枪不发,就赢了美国三次:一、苏伊士运河;二、叙利亚;三、伊拉克。

毛泽东:你讲得很好,这就涉及我说的第二个问题,如何做法?原子武器双方都有,他们可以毁灭中苏,苏联也可以毁灭他们。去年在莫斯科的时候,我曾经向你说过,谁怕谁多一些。前几年我就考虑这一问题,一遇事件我就考虑自己的观点,有时事情不灵,好像我们怕他们多一些,有时是灵的,他们怕我们多一些。

第一要斗争,第二要讲策略。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有利。关于原子弹和导弹问题你给我做了好的补充。我谈的时候,思想里是有这些问题的,我谈的主要是他们的弱点。我曾经问过你,在导弹的数量上谁多,你说,双方数量相当。

赫鲁晓夫:数量上差不多,但质量上我们不好,就是太贵。

毛泽东:美国弱点甚多,恐怕还是他们怕我们更多一点儿。

看来,美国对五大国首脑会议是要拖,这个会议很可能是开不成的。开不成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无非是暴露了美国不愿意协商解决国际问题。

还想谈谈戴高乐。戴高乐上台有好处,在国际上对我们有利。当然,对国内来讲,法国共产党会受到压力,但是也可以让群众看一看戴高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可以暴露戴高乐的真面目,破除群众对他的幻想。但是我们对戴高乐还是要讲究策略,因为他对美国闹独立性,这对反美斗争有利。

赫鲁晓夫:同意毛泽东同志的看法。

毛泽东:这次中东事件证明,帝国主义外强中干。美国很可能要撤退,落得一个挨骂的下场。

赫鲁晓夫:我们主席团决定不用参加战争的办法来支援伊拉克人民和黎巴嫩人民的反美斗争,但是采取举行军事演习的办法来警告美国。我们准备在伊朗边境上演习,在土耳其边境上演习,还同保加利亚一起搞联合演习。

毛泽东:赞成不采取军事干预的办法来支援中东人民的反美斗争。我在莫斯科的时候曾经给你谈过,支援外国斗争不一定要苏军直接出兵,可以用参加志愿军的办法。我主张最好不出兵,但是,要出兵的时候不要派军队,只派志愿军。我们要注意讲究斗争方法。对美帝国主义,第一要斗争,第二要讲究策略。

赫鲁晓夫:我们是朋友,不过有我们的人在这里,我们的一些顾问在你们这里做了一些蠢事,出了毛病,你们就能够批评我们,向我们的菜园子里丢荆棘。

毛泽东:不是,你看错啦,依我看不是荆棘,而是抛了一把金子。

赫鲁晓夫:别人的金子我们不要,列宁说过,革命胜利后,金子就没有用了,只能用它盖厕所。

毛泽东:在建设共产主义的厕所的时候,我们将助一臂之力。

赫鲁晓夫:那是啊,让我们一同来建设吧。那时的共产主义,就不可能是中国的,也不可能是俄国的,不是南斯拉夫的,而是世界的。

中国人很聪明,总想处在一个有利的地位上,你们这里有我们的顾问,而我们那里没有你们的顾问,我们的顾问做了蠢事,您就能批评我们。

刘少奇:我们只是当面给你提意见,我们背后不向任何人讲我们之间的分歧。

毛泽东:你是不是又不同意我们的意见,是不是说我们又要专家,又要批评你们。

赫鲁晓夫:我的意思是说中国人很聪明,总想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上。你们这里有我们的顾问,而我们那里没有你们的顾问,我们的顾问做了一些蠢事,你们就可以批评我们。那让我们处在这个地位,当面给你们提意见好了(笑声)。

你们的这个大跃进,我们还是不理解。我们认为有超越阶段、忽视规律的情况。人民公社,我们也不理解。

毛泽东:人民公社“一大二公”。大,就是联合的生产合作社多,人多力量大;公,就是社会主义因素比合作社多,把资本主义残余逐步去掉。这是人民群众自发搞起来的,不是我们从上面布置的。

赫鲁晓夫:这些我们就搞不清楚了,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总之,你们这儿搞的一切都是中国式的,你们比我们更清楚。

对亚洲、东南亚,应该说,你们比我们清楚。我们对欧洲比较清楚。如果分工,我们只能多考虑考虑欧洲的事情,你们可以多考虑考虑亚洲的事情。

毛泽东:这样分工不行,各国有各国的实际情况。有些事你们比我们熟悉一些,但各国的事情主要还是靠本国人民去解决。各个国家都有各自的实际情况,别的国家不好去干涉。

最后,毛泽东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我们游游泳,凉快凉快。

李越然在回忆录《中苏外交亲历记》中,对毛泽东和赫鲁晓夫共游一池水做了生动的描述。现不妨摘引如下,以飨读者:

“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毛泽东提议,“我们游游泳,凉快凉快。”

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没有游,他们陆续告辞走了。倒是朱德同志恰好来到游泳池游泳。

主人客人纷纷换游泳裤。赫鲁晓夫换了游泳裤衩下水游泳。他游泳水平不高,说不上是什么泳姿,就是手脚乱刨的那种姿势。“刨”了几下就沉不住气了,在工作人员帮助下爬上池子,将一个手绢的四角系住,戴在头上,又要了一个救生圈,套了救生圈才重新下水。

毛泽东游泳在国内外都是闻名的。他从深水区下水,下到水里便从容地游起来,然后将身子一侧,用侧泳向浅水区游来。

赫鲁晓夫悄悄注视着毛泽东。毛泽东将手一划,两腿一蹬夹,肩头冲起一片浪花,速度很快,手刚划过几下,身体已冲过游泳池中线。

赫鲁晓夫见到毛泽东已经游到他身边。

“我早就知道你游泳是能手。”赫鲁晓夫在救生圈上喃喃道。

毛泽东以微笑作答,没有说话,又折向深水区去了。转折时,他的侧泳已经换了仰泳,游到了池中间。

这时赫鲁晓夫忽然睁大了眼睛,嘴唇也稍稍咧开着僵住了。难怪赫鲁晓夫目瞪口呆:毛泽东竟然躺在了水面上……

片刻,赫鲁晓夫向池中望去,立刻又睁大眼睛。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毛泽东居然在水中“立正”了!身体竖起成七十度角,而且手脚不动!有人可以躺在水中不动,但还没有见过谁能像毛泽东这样成七十度角地“立正”于水中。

毛泽东游过一段时间,靠近赫鲁晓夫聊天。现在已不是双方坐下来会谈的官场气氛,换了个人交往的比较轻松自由的气氛。

其中有段话我记得比较清楚:“中国人是最难同化的。”毛泽东望了一眼赫鲁晓夫,严肃深沉地说:“多少个国家想打进中国,到我们中国来,结果呢?那么多打进中国来的人,最后都站不住。”

赫鲁晓夫听这段话时面无表情。他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毛主席在怀仁堂与赫鲁晓夫第一天会谈的时候,穿的是中山装,灰色的,毛主席的着装是多年不变,灰色的中山装,然后是那个浅黄色的圆头皮鞋,那么多年我看他都是那双皮鞋。

在游泳池会谈时,毛主席只穿了泳衣,谈完就请赫鲁晓夫游泳。毛主席先跳入游泳池游了起来,一会儿仰游一会儿斜着游,脚不沾地,把头露在水面上可以继续跟赫鲁晓夫讲话。赫鲁晓夫不会游泳,他的副官就给他拿了一个我看样子像汽车轮胎的内胎,他就套在腰上了,然后就站在水里,毛主席游得也不是很快,他们俩就在水里说话。

作为翻译,我们不能穿游泳衣也下去游,我跟李越然两个人就只能他在这边,我在那边,我们就绕着游泳池转,还得屏声息气地听着水中领袖们的对话,生怕漏译一句,听到一句,就大声地翻译一句。赫鲁晓夫讲话我翻成中文,我大声地向游泳池里的毛主席讲,那么毛主席讲话李越然就翻成俄文,然后他也大声说给赫鲁晓夫听,我们就在游泳池周边转来转去……就这个样子谈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负责记录的赵仲元则手里拿着笔记本,一句一句地记下他能听清的对话。在领袖们的整个游泳、谈话过程中,我们三人都在跟着游泳者在水中的游动,不断地前后走来走去,绕着游泳池边上翻译……当他们游泳完毕上岸更衣时,我们已经个个汗流浃背,几乎成了落汤鸡了。

毛主席与赫鲁晓夫第二次会谈的主要内容,是他对当前国际形势的一些看法,我记得比较清楚,记录也有,毛主席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即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的军事力量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分析,陆军有多少、空军有多少、海军有多少,现在分布在什么地方。这些分析连我当时感觉也很惊讶,主席那么大年纪了,又管理着国内的许多事情,可以说是日理万机,还这么了解西方国家的军事部署。他讲完了这些以后,赫鲁晓夫就补充了一句,说:“主席你这个分析是对的,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他们有原子弹。”毛主席说,“哎,对!这个就是我要等着你来说的,反正我没原子弹。”当时,毛主席只是对常规武器的军事力量分布做了分析,他脑子里还没有这个原子弹的概念。毛主席把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力量分布讲完了以后,他就讲解他的观点:第一个观点,就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有很多军事基地,这个军事基地到底是对他们有利呢,还是对我们有利?毛主席认为这个西方国家的军事基地实际上好比说是生肺病的人的钙化点,是他的一个弱点,哪里有军事基地,哪里就有当地的人民反对军事基地,激发当地的人民对这些军事基地、对这个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不满。然后,第二个观点,就是世界局势是紧张一点儿好呢,还是松弛一点儿好、缓和一点儿好?毛主席认为是紧张一点儿好,认为世界局势紧张能动员人民来反对那些制造紧张局势的西方国家。这就是他老人家对当时国际形势的分析。

当时,毛主席提到了他的一些观点的时候,赫鲁晓夫并不是非常同意主席的这些观点。毛主席讲军事基地问题,是个钙化点,是套在西方国家脖子上的一个枷锁。赫鲁晓夫讲:可是,打起仗来军事基地离我们近……他很实用。另外又讲到西方武装力量部署的时候,赫鲁晓夫插了一句:“他们还有原子弹。”看起来,他可能有他自己对国际形势的一些估计。

第四次会谈

1958年8月3日下午一时至二时,毛泽东同赫鲁晓夫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了第四次会谈。苏联方面参加会谈的有:马利诺夫斯基、库兹涅佐夫、波诺马廖夫、费德林、吉米宁、米海丘、安东诺夫。中国方面参加会谈的有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彭德怀、彭真、陈毅、王稼祥、黄克诚、杨尚昆、胡乔木。

毛泽东:有两个小问题,同你谈一谈。

第一个问题,核武器的试验问题。你们已经停止了试验,人家还在试验,这样对你们会不会有影响,你们打算怎样办?

赫鲁晓夫:他们不停止试验,倒让我们解脱了义务。我们自己的试验已经做过了。现在我们正在继续研制原子弹和氢弹。一旦需要,我们就恢复试验,当然,如果这时还没有签订共同的停止试验协议的话。

毛泽东:我明白了。你说过,洲际导弹将飞越宇宙。当它再次进入大气层时不会烧毁吗?

赫鲁晓夫:不会的,这个问题解决了。

毛泽东:第二个问题,世界各国建立许许多多的基地,你看这对我们是有利还是不利。据我看,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是有利的。

赫鲁晓夫:这个问题很难讲,基地把我们包围起来,这对我们是不利的。军事基地离我们很近。一旦打起仗来,他们便于向我们攻击。但他们的主要基地离我们很远,在美国,轰炸机很难达到。但现在有了导弹武器,力量对比扯平了。

现在我们在试验远程导弹方面遇到了困难。为了进行试验,我们领土不够。

毛泽东:难道不能往北极方向发射吗?

赫鲁晓夫:这恰好就是最近的距离,在发生战争情况下,我们将通过极地发射。因此,美国人提议要检查北极区,为的是标出我们导弹基地的方位,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毛泽东:我看了艾森豪威尔对你关于防止发生突然袭击的建议的答复,好像答复是不错的,似乎他同意由专家们对这个问题进行协商。可见,他们是害怕突然袭击的。

赫鲁晓夫:我还没看到这封信。

毛泽东:关于赫鲁晓夫同志走的问题,我们本想组织一个比较隆重的欢送,搞四五千群众,有仪仗队,并通知各国使节参加。

赫鲁晓夫:昨天我们已经谈好了,怎么来的怎么走,搞得简单一些嘛!我们商定好的就别变了。这样我们不会给那些歪曲言论提供更多口实。否则西方将报道说,代表团秘密到达是因为对谈判成功不抱希望。看来,中苏之间存在着某种矛盾,后来,说是举行了会晤,达成了协议,并决定举行盛大的欢送仪式。最好让他们猜谜去,让会晤本身产生影响。

毛泽东:我认为你秘密来访是必要的,以防帝国主义分子借你不在之机搞突然袭击。

赫鲁晓夫:我不认为他们敢这样做,因为力量对比对他们不利。现在他们还得吞下另一个苦果,即承认伊拉克。即便他们做好了百分之五十的战争准备,他们也不敢发动战争。

毛泽东:是的,英国绝对不敢开战。

赫鲁晓夫:法国和德国也不敢。它们知道,我们可以把它们碾成碎粉。如果说二战期间德国的“V1”和“V2”飞弹曾使英国人备受折磨,那么这些武器和现在的导弹相比,简直就是玩具。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毛泽东:但是,他们四周都有基地遍布各处。在一个土耳其就有一百多个。

赫鲁晓夫:没有,在土耳其没那么多,而且它们都在射程之内。他们打算在希腊建基地,那就更好对付了:从保加利亚山上往下扔石头,基地就建不成了。美国本身现在就处在打击之下。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学者研制出洲际导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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